河伯:仙子 8
我这是在做梦吗?
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
世尊说的是,世尊的语言是没有禁忌的,这时,他用我,也就是老周的口吻说话,这令我很受用。
那如何是梦醒呢?
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
也是,就算从这场与世尊聊天的梦中醒来,也不过自以为觉,未审仍在梦中,离大觉还远着呢,大梦依旧恣肆。
那么,究竟如何才能真正醒来呢?我不禁梦中询梦,求助世尊。
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好吧,既然世尊点到为止,我也就不强求了,与其与他在这里吊诡,不如别处梦去吧,至于大圣,既然是旦暮遇之,我也就不做这好梦了。
佛陀微笑着看我飞走了,我不知在他眼里,飞走的是一只鸟,一只鱼,还是一只叫做庄周的胡蝶,反正,佛的眼里是没有来去的,他也许把我当做又一次的摩罗之试探,梦的诡谲。
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让我不禁大汗淋漓,痛苦并且欣慰,也许,难道,我就是那个万世之后而一遇之大圣?
又或者,每个人都是那个大圣,只是在无尽的轮回中尚未醒悟,佛说人人而有佛性,那么,在轮回里每个个体,不论人,兽,鬼,天帝或阿修罗,其实只是且永远是同一个,那个它,那个一,那个自成其流的永恒与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已经遇见自己无数次了,即便是就我的记忆所及,我也曾经是庄,是鲲,是鹏,与仙与恋爱中的修仙者,是这个奋笔疾书者,是那个和小鱼儿合体的思想,也许,再有不那么无尽的相遇与相忘,我就要回到自己去了,一个大的圆环即将终止,以便下一个,那同一个。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我不能逃避这般命运,肉体,思想,生命,灵魂。那么,不如物化。
于是,我回到了昆仑山。
那时,我还没遇见她。那时,老君还是个拾荒者,漫山遍野寻觅宝贝。那时,昆仑山的晚霞是天空的全部。
晚霞里有精灵出没,它们嬉戏着,欢笑着,全然不知多少个世纪后它们将销声匿迹,恍如从未出现过。盘古尘封已久,女娲锻炼过的石色晶莹剔透异于天色,天仙,地仙,所有奇珍异宝,古怪神奇,只是寻常。
流沙之城还在我的记忆之外。
我在山野里流浪,流浪真好,好过去到人间,那时人间尚未有建制,周王不在,西王母的淫思尚潜伏于深山与她的梦境里,天地依旧淳朴,连地老天荒的爱情都未曾萌芽,只有神仙精灵与生灵们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坦白地说,我不知那时世上究竟有没有人,黄帝与蚩尤的战争尚有多久才来。
那时,神人的记忆里尚是先天的至尊,所谓开天辟地者,揽天移地者,他们不知那个源泉,那个元一,不论这里那里,东方西方,只知天帝,不知无质无形,混元道一,上帝的概念还远,老子的道仍未道出。
我乐得这般疯癫。
万物也是方生方死,诸事也是无可无不可,上帝尚未造人,伊甸园或未曾构想,天使恐未齐备,路西法的光辉尚且隐形,天庭遥遥无期,因为人且不存况乎无数世纪与劫数里的玉帝轮回之身,然而宇宙已然成形,我知人已无数次出现并消失过了,我只是在这短暂间隙里偷欢,在山海经的时代来临之前。
方生方死,方生方死,进入时间,物化成形,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没有归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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