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天下万物。如果说零是天地之母，一无疑为万物之始。

现代物理认为，依据量子效应，即使在绝对的真空里，也会时不时产生负能量与对应的粒子，瞬息生灭，二者之和虽然仍是零，但宇宙很可能就由此而生。也即，我们的宇宙是一顿免费大餐，是根本的零和游戏。

所以，如果说零是人类思维的根源，一则是其发展演绎的逻辑起点。同时，一也是世界的开始，因为对于零，我们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唯有它转变为一时，可以说:开始了！但请时刻记住，这个一根本是无中生有的，它的前身是零。

古希腊人说：一是一切，一切是一。这个思想浸没在他们的骨子里，我想说它也浸没在一切人类的思想深处，因为在对世界追本溯源时人们将不得不发现他们其实都是还原论者，否则他们只能停留于捕风捉影，无根之谈。

让我们看看这个一，这个宇宙的本源，曾经如何以人类的语言被描述呢？

在一切人类神话中，世界是从混沌开始的，也即从一开始，不论那个一是孵出能创世大鸟的金蛋，大地母亲盖亚，孕育盘古的物质团，或从之诞生了诸神之舞（梵天、湿婆、毗湿奴）的原态，但既然是一，我们无法想象它是由种类繁多，大小不一的各种元素组成的，这个问题是用象征说话的原始神话不能回答的，所以我们走到哲学。

希腊人曾认真地研究过一，他们有科学/哲学精神，要给自己立身处命的世界以根基。啊，人类的童年，今天回望我不由地要感叹一声，天真而热忱的希腊人啊。泰勒斯相信那是水，于是又有人说是土是气是风，巴门尼德说存在是不变的，于是另一个声音说世界的本源是变化-不变的唯有变化，伟大的赫拉克利特说万物皆变，宇宙的正义是战争、是不断焚毁世界的大火-尼采采纳了这个理念称世界的本质是永劫轮回（和印度人何其相似）。毕达哥拉斯-这个神秘的学派，我相信他们从东方（印度，叙利亚，波斯之地）吸收了比其它任何思想者更多的营养，将世界等同于数的关系，他使人关于宇宙本源的思想远离任何实在论的观念，而柏拉图的原型则把所谓实在搬到了天上。

老子狡黠地避开了一是实在还是非实在的陷阱（一元论与二元论，唯心唯物），他含糊地说那是道，也是道所生的一。实际上，他是说世界既非一，也非零，而是二者的和合。道又和阴阳不同，我相信阴阳思想在中国渊源更悠久，但阴阳更方便作为解释世间事物作用变化，而不宜认作源起，因为那已是二，而非一了。源起更适合比作零和游戏-这个游戏牌局的牌我称其为一。

佛教如何解释世界呢？它认为零是什么，一是什么呢？坦白地说，我不认为佛教是宗教，因为它没有神，没有信仰，所以它才会在印度死灭而兴盛于中国，中国是没有宗教与信仰的，比如说道教，它的流行在于其实用，在此我不展开仅粗鄙地概括它为“骑鹤下扬州”。佛教是好的思想，好的哲学，好的心理学与好的世界观，因其好用与管用，同时有学识的中国人擅于用它，它才与道教思想一起深入中国人的骨髓。

我来揣度一下佛教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吧。零是什么，是大势根本，是苦集灭道，是你以为你面对的一切，也是涅槃。零就是佛教空观的这个空。那一呢？一也是零，因为你或者只看到一看不到零，或者从零看出一没从一也看出零，尔未成佛因未悟零一无二。一是什么，一是镜花水月是电光火石水沫泡影雾雨风，是因缘和合缘生缘灭，是零和游戏，一是你我他是子虚乌有。零是根本，一是表现与表象，是现代物理学所谓并未相互湮灭的侉子对，是能量的外观——仅相对于人类的感觉与判断其显示为成对的侉子，若你不取实在论的观点那仅仅是能量的波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