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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伯（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737104263/

1-1

月色凄凉，我的心痛无以复加。

女孩静静躺在床上，像沉睡的天使，她的身体尚柔软，我把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愣愣看着她，觉得世界，正离我而去。

算了，不能耽搁了，我背上她的包，把书放了进去，抱着她离开了宾馆。

夜深了，我们的影子在地表被拉得老长，我走过一条条街道时，狗在狂吠。

我不再看她，那是张我永世难忘的脸，可是我不敢低头看她，我怕我停了脚步，就无力再次前行，夜猫子发出一两声嘀咕，城市渐远，天，终于要亮了。

我们到家了，我说。

1-2

女孩在低头编织，我默默走过她身边。

女孩站了起来，她看看我怀里的女子，又看看我。

是的，我说，是她，她死了。

女孩像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我管不了她，走进屋里，老巫婆不在。

女孩的身体不再柔软，我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坐在床沿。

公主走了进来，傻傻站着。

没事的，我说，等她妈妈回来吧。

1-3

老巫婆呆住了，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快救救她，我哀求道，她可是你女儿。

巫婆走了过去，抚摸她的脸，老皱的双手充满爱意。

别摸了，救人要紧。

巫婆反手给了我一耳光，两个，三个，我看见她的眼里淌着泪水。

求你了，我一动也不会动了，求你救活她。

巫婆打累了，坐在床边，她摸女孩的手，头发，女孩宁静的面庞。

滚！她低声怒吼，我拉住公主，默默走了出来。

公主的脸雪白雪白，我一点一点说给她听。

说到最后，只余一声长叹。

1-4

巫婆出来了。

我们迎了上去，巫婆的脸色很是难看。

说吧，发生了什么？巫婆狠狠瞪着我。

我一五一十说了，最后，我实在忍不住，还是问道，她这么漂亮，你何苦？

何苦什么？巫婆怒道。

何苦给她戴上面具？何苦把她许给我？我真是万般想不透这个。

她，可是公主啊！巫婆悠悠道。

我吃了一惊，又是公主？可是，公主不是应该嫁给国王的吗？童话里...

童话里？巫婆冷笑一声。

童话里都是这样的，我嘀咕道，就算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也好过，我说不下去了。

好过跟了你是吧？巫婆道，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哎，我低叹了声，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巫婆冷笑道，你看看这个世上，有几个好人，做公主，嫁给国王，做王后，很好的吗？我老了死了，她跟谁去？

我默然不语，我知道时间会改变人，改变一切，可是那又有什么法子。

算了，给你个机会吧，巫婆最后说道。

1-5

海风很咸，海水，是苦的。

我们飘荡了许久，许久许久，每次坚持不住时，我便看看她，陪伴着她旷世容颜的，除了我，只有海上的沙鸥。

什么都可以答应，但是千万，不要答应把灵魂给她，巫婆说。

为什么？我无比诧异，不答应，不就是任由她死了？

灵魂，你不要了吗？巫婆道，人的灵魂，是可以转生的。

那又怎么样？转生以后，谁还记得自己是谁？我只要这一世，我要她回来。

笨蛋！巫婆怒吼道，给了她灵魂，她就上到地面来了，整个世界，都逃不脱她的魔掌。

好吧好吧，我应允道，心说，世界什么的，我可管不了。

你自己小心，巫婆最后说，基本上，你是要葬身海底的。

我默然，临行时，我狠狠吻着身边的女孩，你这个傻瓜，要是我死了，以后，谁会陪你啊？怕是要一个人在森林里终老了吧？织那些，还有用吗？我内心的苦涩无以复加。

海水溅在嘴角，苦苦的，像女孩的眼泪，可是我没有眼泪，也没有资格再次见到她流泪。

1-6

何长何久，我早已麻木了。

美人鱼坐在礁石上，我看见了。

我奋力向她滑去，她不见了，我用绳索拴住了礁石，月光，淡淡照在女孩脸上，海上的夜晚，竟是如此宁静，哪里也看不到尽头，不论是空间，还是时间，仿佛没有穷尽，也好像根本不存在，除了这一方小小的礁石，便是无尽的寂寞。

她消失的理所当然，我想，我看过美人鱼的故事，还以为那是假的呢？可是，不论真假，逃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傻瓜，我们到了，不走了，我对她说，就是死了，和你死在这里，我也认了。

我抱着女孩入睡，她的身体是僵硬的，可是在我记忆里，她依旧柔软芬芳。

早上，刺眼的阳光弄醒了我，我脱了外套，披在女孩身上，轻轻盖没了她的脸。

现在，我隔三岔五用刀剃去胡须，把长长披散的头发割短了束在脑后，期待人鱼到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快要绝望了。

一晚，午夜梦回，我睁开双眼，看见自己被美人鱼围住了。

1-7

我们面面相觑。

哎，一言难尽，我干脆躺着不动，动嘴好了。

呼拉一下，礁石上的，扒在船头的，全都沉了下去。

糟糕，我暗叫不好，爬起来往水里看，什么也看不见。

倒霉，人鱼是这么怕生的生物吗？我后悔至极，早知道什么也不说好了。

我重新躺回船上，呆呆看着月亮。

轻微的水声，她们又回来了，船头船尾，有个胆大的，重回礁石上。

我不言不语，像傻瓜一样，看着她们笑。

人鱼真是美丽的生物。

彼此看够了，她们走得一个不剩，他妈的！

1-8

来了条貌似很老的人鱼。

她叽里呱啦说着，反正听不懂，我也叽里呱啦的说。

这可怎么整？我快要愁死了。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鱼倒是年轻漂亮，可是连口也不开，那不更没戏嘛。

估计老人鱼也绝望了，她托着一颗珍珠，交给我，指指自己的嘴。

好吧，我想，把珍珠含在嘴里，虽然麻烦，可是这么大颗珠子，我也吞不下呀。

老人鱼指指水里，扑通从礁石上跃入水中，周围的人鱼都不见了。

我想我明白了，我抱起女孩，随之入水。

人鱼簇拥着我，往深处游去。

奇怪，我的鼻子是腮吗？水压不会挤爆我的肺吗？算了，游就是了。

深深水底，我居然看得一清二楚。

1-9

戴着眼镜的鱼。

鱼博士，我刚想说话，海水倒灌进来，这下好了，珠子我也吞下去了。

鱼博士，我喘了口气，说。

鱼博士很权威的一摆手，鱼博士？它有样学样的说。

看着一条眼镜鱼说着人话，这情景还真是诡异。

半晌，它说，你是谁？

我快要哭出来了，他乡遇知音啊，何况在这深深的海底，我打定主意，从今以后，再也不吃鱼了。

鱼的谈吐越发流畅了，很难想象长着人类手臂的鱼，居然和我聊了这么久。

没办法，它双手一摊道。

我知道你没办法，我说，不是还有巫婆的嘛。

鱼博士一脸恐惧，如果它有表情，如果那个扭曲的鱼脸算作表情的话。

鱼博士扭头和她们说着什么。

美人鱼们齐声惊呼，我有些内疚，吓着她们了。

这事，我们要商议，鱼博士说。

1-10

老人鱼翘开她的嘴，塞了颗珠子进去。

鱼博士领着一群人鱼作陪，我们越游越荒凉。

她们在漩涡前停了下来，神色非常不安，有个很小很小的人鱼，使劲拉我的衣袖。

傻孩子，我摸摸她的头，一只手抱着公主倒有点累，那么，再见了。

海蛇很是丑陋，海里居然也有蛤蟆，看来我的海洋物种知识不够全面。

我先说明下来意吧，我道。

巫婆摆摆手，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点了点头，你可是，来自古老的国度啊。

有眼光，我大为叹服，觉得巫婆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不用说了，你有什么可拿来交换的？

我掏出丈母娘给我的魔法书，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个，怎么样？

老巫婆的眼睛明显发光了，嗯，还有呢？

没有了，我摊摊手，人间的东西，哪里比得上这里，也就这个，我也是拼着性命弄来的。

那不行，不如把你的灵魂给我吧！

那怎么行？我叫了起来，灵魂，怎么可以拱手送人？

那么，你走吧。

我收好魔法书，抱起女孩，拔腿就走。

巫婆怎么不追出来呢？

眼看要走远了，必须要用游了，我回头看看，还是不见巫婆人影。

也罢，算你狠，我走了回去。

1-11

我吻她，吻她的脸，那是绝世的容颜，灵魂什么的，去它的吧。

女孩的眼泪流了下来，是闪闪的珍珠。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说，抓了把眼泪，给你，这可是珍珠。

有什么稀罕的，巫婆冷冷道，海里到处都是，你们慢慢亲热，我走了。

巫婆消失不见了。

我去向她们道别，顺便恭喜你们，我说，巫婆走了，想必回地上去了。

鱼博士大惊失色，你怎么？放她上去了？

那不好吗？祸水外流嘛，我笑道。

人间可要遭殃了，鱼博士道，返身和人鱼们说着什么。

你等等，回头送你们回去，鱼博士又转了过来。

好吧，也不急这一时。

1-12

陆地，久违的陆地，我一把抱起了女孩，猛转了好几圈。

女孩吓得不轻，勾紧了我脖子，我的快乐直冲云霄。

走吧，我说，要不，你在脸上抹把泥吧，太漂亮了，我怕强盗来抢你。

女孩一脸不愿意。

开玩笑的嘛，你还当真了，我笑道，不是还有我嘛。

女孩推了我一把。

你回来啦！公主一路飞奔过来，扑在了我怀里。

怎么回事？我惊诧莫名，你能说话了？

当然，公主说，我带你去看哥哥们。

等一下，等一下，我心情大悦，深深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