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仙子 90
那些梦又怎能做完
我胡乱看书,看电影,胡乱写点什么,我的一生也许就这么胡乱地过去了。
我大概连梦也没有了,因为没有梦想,世界,如今在我面前几近赤裸,我对它没有欲望,只有洞悉。
但那是一种彻底的寒意,我冷冷看着世界,它不能安置我的梦想,它只是四季的轮回,欲望的战场。
我望着我的妻子,她沉睡于自身,这里,至少在我身边,她不必太在意世界的侵扰,我又望向我的孩子,她终将离我而去,远远地,直到我无能为力,我只能祝福她,并且告诉她,抵挡不住时,回来这里。
所有这些,只能是在我随风而逝之前,太衰弱以前。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因为太在意美好及其持存,我不能释怀于流逝,尤其是,当风雨侵袭那些美好的事物。
但我是如此这般无能的一个人,除了抱怨,我也做不了什么。
我儿时的梦境又回来了,现在我明白她对我意味着什么,她意味着我可以安置自己的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不存在,从未存在也不会出现,自从人之为人,力量之为力量,欲望之为世界之本。
我已然知晓宇宙的秘密,它的缘起,动力与表观,弱肉强食,欲望之吞噬,是其根本。
那么,我们的一切作为,圣贤的教诲,文学与艺术,思想者的立法,规则与惩罚,只为弥补。
我们终究是动物,却在人类生活中失却了动物的天真与美好,代之以强力争夺,得到或得不到,都在摧毁。
我们自己的流逝或者不算什么,那纯属自然,可是我们自己是多么不自然,我们伤害自身以满足自己。
然而恶,是因为有善,老子深知,那又如何呢?谁让我们如此聪明,学会了一切巧取豪夺,阴谋与强暴呢?
我们歌唱美好,只是因为如此不易与易逝,在这个不属于她们的世界里。
你还在拼命的追赶
她还是赶上了我,也许,是我失望太久返身回去,我们终于相向而行了。
我觉得她是仙子,美如天仙,一尘不染,而我,在尘世里沾染得太久,以致于风尘满面,快要让她认不出来了。
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不管世界如何对我不管不顾,我有自己的世界与朋友,毫不在意。
我想说,你辛苦了,我不知你一路的追赶,我迷失太久,把你丢得远远的,是时候回来了。
她说,我们一起听听风吧,你听,风声还是那么好听,是的,我说,风一如既往,越过了时间。
我已经老了,我在这个世界,只有疲惫,可是风与少年时无异,不为世界或时间改变。
在风里我看见她拼命追赶的身影,她的身影也是我的身影,我终于赶上了自己。
白发苍苍,归来仍是少年,我将和她一起死去,这是很久前就说好的,那时,我怕死怕的要死。
不要紧,她说,那时我整晚不睡,我害怕世界抛弃我,她安慰我道,我们在一起,永远。
是的,永远在一起,她了解我,我喜爱孩子,她和我一样,不管多久,纯真如孩童,我爱那些笑声与笑颜,我失去这些很久了,她依然拥有,她可以一直拥有,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年少才能拥有,然后很快在时间与人事里蹉跎了,我害怕失去,我知我一直在失去,年华,情怀,梦想,热情,但有一样我没有失去,我们共享对彼此的温存,那是一种温暖的感觉,不离不弃,不论生死,当世界转身而去时,这感觉不曾离去。
原来,一直在拼命追赶的人,是我,不是她,只是我赶错了方向,越走越远,直至人到中年,才转了回来。
而她,一直在那儿,只要我的生命还在,善良与愿望还在,她就在那儿,默默等着我。
现在,世界究竟如何,我已不以为意了,我知我该珍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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