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仙子 34
作者:河伯    发布于:2022-12-14 16:47:34    文字:【】【】【
我无法可想,我必须找回自己的神通,重新成为大宗师,这样我才可能去找她。
人,是其境遇,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境遇,我们彼此无关,我的境遇仅存于我之记忆与往事,我要拥抱过往。
于是我开始回忆,让自己潜入那些云山雾罩的时间与旧事里,希冀能发现对现在的我有所裨益的线索。
时间与空间都极其细小,老先生说,你可以穿越它们。我想我曾经穿越过它们,我需要再来一次。
要小心虚时间,我对自己说,会烟消云散的,我带着警惕慢慢沉没,进入沉寂,阒寂无声。
那些灵魂,有时叫做法身,如夏日河面上的蚊虫,如河上与水里的光影,来来去去,麋集消散,斑斓变幻,我对它们没有兴趣,我穿过它们的忧郁或宁静,惶恐或无奈,穿过那些色彩与声音,它们代表了六道轮回,但丁的天堂地狱,或弥尔顿的,谁在乎呢?那里时间与空间既混杂又凌乱,是历史沉睡之梦境,是过去与未来的源泉。
这时我看见了她,我在南亚的妻子,她为何还是年轻时的样子呢?我突然发现她和另一个她是如此相像。
你怎么在这里?我说,我带你离开吧。
她只是静静看着我,一声不吭,眼神里有疑问与恐惧。
我知道时间带来叙事,情节引发情绪,我只是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完全不按我的心思来。
是我呀,你忘了?世尊,还有,我们有过个女儿。
她可能不记得了,但她把手伸向我。
没有投胎之前人是有记忆的,我记得中阴得度或生死书里说,它们可能也不尽准确。
我握住了她的手,她可能不记得我了,但她一定直觉到我对她的情感。
我们回去好吗?印度斯坦,我们那个家,那里你最熟悉,我们是不是把女儿找回来?
她点点头,我拉着她在异度空间里飞来飞去,可找不到女儿的身影。
对了,她可能早长大了,老了,可能早投胎转世过不知多少回了,凭什么她也正巧作为法身在这里游荡呢?
我们回去吧,我说。


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跟她说从前的事,用以打发寻找时的无尽时间,我说我本来是应该成佛的但我拒绝了,我说成佛其实是个寓言式的说法是觉悟的别称,我突然想起她未必是和我分别并死去后就来到了这里,我怎么知道这是她哪次转身呢?
我说我其实没死,我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神通进入了时空的窄道,以便穿梭徘徊,我没说我是在找别人。
这时我又想到她也许不是别人,她和姑射仙人和我现在的妻子也许同属于一类人,一个人,我总是被同样的形象吸引,我又怎能断定在我所创造的宇宙内那形形色色的属性与形象里她们不是彼此相同的一类呢?如此也就说明了虽然神仙与人如此众多我则与李耳与太白与庄周同属一类,虽然在最广义的意义上万物就是我就是一。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这样太烧脑了,我怕我什么也没做成宇宙就结束了。
那边是成佛路径,我们不去;那是畜生道,那是天,那是阿修罗,那是人道,不不,我们不是去投胎,那样会失忆会分离会从头开始忘掉一切,我们要找直接回去的路。
可是回去是没有路的,我感到她渐渐不支了,她在我眼前慢慢虚弱委顿下来,她必须去投胎了。
永逝,这个词一直让我耿耿于怀,因为意味着永别,永远见不到了,它是比死更难受的,它的实质是分别去死。
我知道她要在我面前永逝了,我的一生就是不断的离别,和自己,和所爱与不爱的人,和万事万物,但我不能承受和她离别,尤其是这种没有未来的离别,她的永逝。
人们说,离别,是为了相聚,人们没说人生的本质就是离别,直至永逝。
我害怕这个,我害怕失去,死去,因为害怕我研习哲学,宗教,我玩弄文学,思想,我修仙,轮回,我发起宇宙,并拒绝终结它,我宁愿孤独不是我的本质而是异质,我宁愿忘记自己而让精神坠入时间,我宁愿不回转。
可是怕的总要来,不然,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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